【姜申姜】小神仙
＊全文3.7k+一发完。cp向HE文学。
＊预警：软化豹豹有。捏造过往及留白有。私设OOC有。以及本篇并没有彩蛋暗示的“阿姜进监狱”情节且有一点点《哪吒》中申公豹一角的人设引用。
＊如果喜欢的话求个评论谢谢大家ww
“众生平等。”他听见姜子牙在记忆中说。
人人皆道北海苦寒，雪片与冰块铺就那片荒原，罪民被禁于此永世不得出界，罪民，罪民，申公豹暗念这词几遍，无奈慨叹数次浮上心头，夹杂其间的也有怨怼和不甘——为别人的不甘。种种复杂的心绪汇成执念，而执念的尽头站着一个神仙，抑或不如说是曾为神仙的凡人。
于是他喊：“姜子牙。”
远处坐着的那具被雪覆盖的“石人”微微一动，却不是被他唤动，而是抬腕将咬钩的鱼高高抛起，申公豹瞧见那鱼落入姜子牙手中仍活蹦乱跳。他心中忽然微动，出于某种想引起前面那人的注意的奇怪私心，他张嘴便喊了一句：“姜子牙，今儿个别把那鱼放走了，我要做条鱼吃。”姜子牙似被惊到，回眸看他一眼。
北海的活水彻骨冰冷，鱼儿活得艰难，肉质便也紧弹，但他们拜入静虚宫的第一件要学的事便是辟谷，申公豹本只是妖兽修得的人形都已做到这点，姜子牙更是不用提——保守估计，这倔人估计二十年都颗粒未进了，是以他这句话显得荒诞又莫名，但申公豹就算意识到跌了面儿也得撑着张凶巴巴的脸，最后打破沉默的是姜子牙短促又低沉的一声笑。
“我以为豹子不吃鱼的。”
申公豹无可避免地有一点脸红。但这又没啥可脸红的，我应该嘲笑这人见识得少才对，他想。而姜子牙此时起身，抖落掉身上积的厚厚一层雪，拎着鱼道：“那你要怎么吃？”
你居然会做饭——这是申公豹的第一个念头。紧接着他想：完蛋，修成人形以后没吃过，修成人形以前都是生吃——但他总觉得搁这人面前生吃鱼有点太那啥了，于是申公豹苦思冥想最后冷硬道出一句：“哦，你整。我辛辛苦苦看着你你是不得好好伺候一下我。”
姜子牙淡淡道：“这本是我的事情，你应当回去好好修行。”下一刻他拎着鱼去那草屋里，申公豹那一点被他这话激起的火也无处发，只得瘪瘪嘴往那湖边被坐过的地方一坐，兀自生起些闷气。
冰面上残余一点点微弱的温度，温度来源于他曾受世人敬仰、万神艳羡的大师兄。他今日分外多愁善感，竟回忆起多件尘封往事，但往事不可追，他那点心头的羡慕亦无足挂齿，也不会被人在意，连带他自甘在这苦境煎熬多年的缘由也变得讳莫如深。
他想起九重天之上，神像威严，天命昭昭，师尊慈悲又无情，既能赐予这人至高无上的地位，又可顷刻间夺了众神之长所有的神力。那时他遥遥望着殿上，一向清俊儒雅的、坚定强大的大师兄，姜子牙身上那光泽柔和，象征着深厚修为的金光瞬时间黯淡下来，一并黯淡下来的还有姜子牙眼中坚定的光，往后十年这人便深宥于狐妖的幻境。
狐妖——他恨这个词，他只是只豹子，在密林里苟且过活，一朝修得人形拜入师尊门下，辛辛苦苦去攒修为，费劲心思去把头上那对豹耳炼化，心怀悲悯，他本以为，他本以为自己终能做个平凡散仙，和那些师兄弟并无不同。但妖便是妖，狐妖肆虐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份便成了他的障碍，师兄弟那暗含忌惮的目光，暗地里从不掩饰的恶意讨论——
于是他想起了姜子牙，他想起了多年前姜子牙明珠蒙尘的那一天，他想起了他脑子一热结果落到这个境地这多年的缘由，一切一切的本源。
“众生平等。”他听见姜子牙在记忆中说。
“过来吃饭吧。”
姜子牙的话打断了他漫无边际的思绪。申公豹嗅见空气中浓郁的香味——红烧，他暗想。鱼肉被切得整整齐齐，好像有什么人强迫姜子牙切一样，申公豹咂舌，尝了一块，味道出奇得好。四不相也凑过来抢食，他骂了一句，拿油光闪闪的筷头敲了敲小东西的背，四不相龇牙咧嘴，他嘿了一声有心继续和这小东西开启抢食大战，抬眼却看见姜子牙默默望着他们，眼里被浅淡的笑意浸润，于是申公豹的耳朵莫名变得滚烫，他含糊冲着失去庇佑的神兽哼哼唧唧一顿，埋头继续扒拉那盘鱼。
偶尔，只有偶尔，他想，或许姜子牙一辈子参不透就参不透吧，他可以一辈子看着姜子牙——“秉承师尊的旨意”。北海贫瘠却也有鱼儿出没，再苦寒他也有神力可以护住他们两个人不被冻得太过，最不济也能和那些小妖以物易物，四不相闹闹腾腾，这人钓钓鱼，日子又有什么不好？
他又想，让他自私片刻吧，哪怕只在脑中呢。下一秒他仍然会冲姜子牙嚷嚷，让他放过自己，放下执念，重新去做那个九重天上的众神之长。而他依然只会是那个静虚宫中的芸芸弟子，唯一特别的也只是时不时会冒出一根尾巴，无甚稀奇。
他想过终有一日姜子牙会离开这苦寒北境，或许是师尊降下天梯，或许是万神下界簇拥他回宫，总之一定是一片气派祥和，这人必定金光加身，满目庄严。
他没想到这个有朝一日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也没想到他想到的这些场景一件也没发生，姜子牙的神力半点也没恢复，甚至衰退得更加厉害。他望见地上那几抹鲜红、姜子牙颧骨上那点血迹时头脑发蒙，那点不值不甘埋怨，甚至对于伤口的担忧和心疼交汇在一起，心头升起的强烈情绪激得他几乎要眼睛发红，最后全部转为对旁边那只狐狸的埋怨。
为什么！他想问，他想拽着姜子牙的领口大声咆哮，为什么啊，天资卓绝神力无边，心怀天下悲悯众生，斩杀九尾功德无量，他姜子牙本该平步青云，这三界何人能及他？为了只狐狸、为了场幻象、为了那虚假的东西——前途尽毁，困宥十年，他那个大师兄本不该——
本该。
他想。在姜子牙将那木鞭横在他眼前时，他忽然大悟。姜子牙本该如此，本就会如此。
好多好多年前啊，好多好多年前，那时他的尾巴还片刻都无法收回，两只耳朵刚刚缩回去。那时狐妖九尾还未迫害无辜到那般田地，姜子牙还没披上甲胄下界诛妖，他还只是静虚宫中那个人人皆知的师尊器重的大弟子，身上还没有那沉重又闪耀的无量功勋。
有个豪横的师兄因他妖族身份冲他口出恶言，那时他已是一身压不住的血气方刚，却还有点年幼带来的委屈，却有一双温热的手压住他正欲抬起的肩。
“众生平等，他拜入师尊门下，本就心性卓绝心存善念，是你的师弟。怎能出口伤人？”他听见男人温润宽厚的嗓音，他知道，这是那个很厉害的大师兄。
那位师兄支支吾吾的应答他没听见，他只是记住了姜子牙，姜尚的那句话：“众生平等。”那句关于他身份的不带丝毫恶意的评语激起的感谢，在经年累月的羡慕与憧憬崇敬的浇灌下成长，最后随着九尾逼近前那个挡在他面前的背影的出现一起彻底长成参天大树，让他从此在北海无怨无悔地扎根住下。
姜子牙本就该、本就会落得此地，他几乎想大笑，大师兄——善良的大师兄，强大的大师兄、注定封神的大师兄，姜尚怎么会不去救苍生呢？苍生平等，苍生化成人人，人人皆是苍生，豹妖修成的小仙是，被无辜牵连的狐狸也是。
于是他在那一刻决定化身为姜子牙，申公豹有点想笑，他曾经在静虚宫的日日夜夜无一不奉献给修炼，卑微的小妖那个不可言说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像那个神仙一样，他甚至、他甚至曾经希望能和那人并肩……！
然而日日攒下的修为化作那道天梯，而他自己要将生命化作一道防线。终究，终究就算不能并肩，也能彼此交付后背，他宽慰自己，然后盯着远处那团红黑色的云雾，死亡的号角或许已经吹响了，但是申公豹竟然毫无惧怕。他握紧拳，那号角或许也是为了心中的英雄而脱胎换骨的颂歌。
妖狐的血盘大口冲他张开时，那戳骨剜心的痛楚袭来时，申公豹忽然想起那一日北海雪原里的那盘鱼，四不相蹦蹦跳跳要咬他的鼻子，姜子牙、姜子牙……姜子牙在笑。
好想、好想回去啊……想再看看他，想再冲他骂一句执迷不悟，想继续陪他，想吃他做的饭。还想和他说一声，我羡慕了你好多年啊，我崇拜了你好多年啊。甚至、甚至……甚至还想和他道一句大逆不道的、深埋多年的话。
申公豹闭上了眼，意识归于一片混沌黑暗之中。
“师父师父，师祖都要帮姜子牙，他好生厉害！他现在在哪儿呀？”孩童的声音响起。
人间沧海又桑田，年年岁岁辗转而过，四不相变成了真的丑小狗儿，小九有了疼她的阿父。
他沉吟许久，笑着说：“他在每一处。”
心怀天下苍生，愿救每个眼前之人的真正的神明，他存在于世间每一处，他是吹过耳畔的风，他是烂漫盛放的花，他是纷纷扬扬的雪，他是悬于头顶的月，他便是这人间的庇护者。
申公豹肉身被毁，但元神未散，姜子牙成神后将他师弟的元神收集小心温养，用类似于那两个三太子哪吒和敖丙的方式令他再度重生。那一日他自莲花中醒来，瞧见姜子牙金光加身，须发尽白，怔怔着说不出话。
姜子牙那时还是默默地看他，眼里有一点温润笑意。他却觉得眼眶酸楚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一直疑惑，当时你为什么要执意待在北海十年。”姜子牙却先开了口。申公豹一愣。
“再塑神身后我的记忆好像明晰了很多，也想起了很多事，”姜子牙继续道，“想起来以前曾经听说过，静虚宫有个师弟，出身微末却勤勉用功，修为上下了苦功，心性卓绝，心怀善念。”
申公豹屏息。
姜子牙的嘴角勾了起来，“我都知道了，师弟。”
那些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的努力与坚守、等待与心意，终于跨越时间的阻隔站在那个被寄托者的面前，被那个他放在心上的神明温柔地抱了起来。
“申公豹。”
有人唤他师父的名讳，孩童回头去瞧声源。然后他想，他或许会一辈子记得这一幕。
须发尽白，面目清俊的男人立于云上，周身有金光傍身，他明明衣着朴素，却让人感觉到从体内散出的威严和亲近，这两种感觉本不该共存，但却又如此奇异地融合在这个人的身上。
他发现他师父站了起来，看着那个男人——这是神仙吗？孩童想。
“师弟，过来。”神仙开了口，语气温柔。
【完】
